紧接着,门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。沈砚走了进来。他身上穿着半旧的靛蓝棉袍,
洗得有些发白,却浆洗得干净挺括,衬得他身形越发颀长清瘦。十四岁的少年郎,
眉眼已初具日后清俊的轮廓,只是此刻,那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郁和抗拒。
他停在门口,目光淡淡地扫过病榻上的母亲,那眼神疏离得像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。
随即,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,那点仅存的温度也迅速冻结,
凝结成一种毫不掩饰的厌烦和冰冷的漠然,仿佛我是什么碍眼的存在。“娘。”他开口,
声音是少年变声期特有的低哑,语气却平板无波,听不出多少关切,“儿子给您请安。
”沈夫人浑浊的双眼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光彩,挣扎着想要坐起来。“砚哥儿!快……快过来,
让娘看看……”她枯瘦的手急切地朝儿子伸去。沈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
脚下却像是生了根,纹丝不动。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母亲伸出的手上停留一秒,
便径直转向我,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、命令式的口吻:“林晚,你在这里就好。
娘这里有你看顾,我书房还有几篇策论未写完,先生明日要查的。”他的话,
像一块块棱角分明的冰,砸在凝滞的空气里。沈夫人伸出的手僵在半空,
眼中的光彩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,迅速黯淡下去,只剩下无边的空洞和绝望。
她剧烈地咳嗽起来,枯瘦的身体蜷缩着,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“娘!”我心头一紧,
慌忙俯身,一手轻拍她的背脊,一手端起床头矮几上的温水,小心翼翼地凑到她唇边。
沈砚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,脸上没有任何波澜。等到沈夫人的咳嗽稍稍平息,他才又开口,
语气依旧平板:“娘好生歇着,儿子告退。”说罢,竟真的转身,毫不犹豫地掀帘而去。
那靛蓝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帘后,留下满室的死寂和浓得化不开的药味。
沈夫人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,瘫软在枕上,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过她深陷的眼窝,
洇湿了枕巾。她枯槁的手指死死抓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...